县城里的“妈妈骑手班”

 

　　阅读提示

 

　　在成为骑手前，她们曾经是工厂工人、美发师、店员、小商贩等，辗转多地务工，而成为妈妈后，她们希望有一份既能照顾家庭，工作时间灵活，又有一定收入的工作。

 

　　早上6点，叫醒要上学的孩子；7点，到站点打卡；上午10点，在午高峰到来之前，抽空买菜做饭，自己吃完去跑午高峰送单，剩下的留给中午放学的孩子；下午4点，接小孩放学，开始跑晚高峰送单；晚上7点，下班回家做饭照顾孩子，之后还可以出来送宵夜单……这是贵州省织金县“妈妈骑手班”骑手们的一天。

 

　　在该县的美团站点，有一个由20名女外卖员组成的骑手班组，其中17位是母亲，因此被称作“妈妈骑手班”。在成为骑手前，她们曾经是工厂工人、美发师、店员、小商贩等，辗转多地务工，而成为妈妈后，她们希望有一份既能照顾家庭，工作时间灵活，又有一定收入的工作，骑手符合这三个条件。

 

　　平衡家庭与工作

 

　　1993年出生的骑手黄沙沙是织金人，有3个孩子。她还记得，生完第一个孩子后，她和丈夫赴上海打工，每次和孩子视频，孩子都哭着要妈妈，“视频一次哭一次，孩子在那头哭，我在这头哭。”黄沙沙说，最后实在受不了了，就回老家了。回到老家后，丈夫工作收入不稳定，她努力一个人养家，做过楼盘的建材销售，但时间却不够灵活，难以照顾孩子。

 

　　外出打工就照顾不了家庭，但完全居家照护孩子又没有收入，找到一份既能照顾孩子，有一定收入且工作时间灵活的工作，并不容易。

 

　　骑手陈锦妹在结婚后一直是全职家庭主妇，直到2014年前夫出轨。离婚并离开了伤心地后，她把孩子交给在织金县的父母照顾，自己在贵阳打工，白天在饭店刷碗，晚上摆摊卖豆腐。最终，思女心切的她回到织金县，找到了一份在超市杀鱼的工作，杀鱼很累，从上午一直站到晚上，不断地搬鱼、处理鱼，收入又不高，“每个月1900多元的工资，连多买一颗鸡蛋也要犹豫。”这样的工作节奏和收入，难以支撑她抚养女儿。

 

　　同样曾在超市工作的骑手易茂丽，也有类似的困扰。1992年出生的她是湖北襄阳人，远嫁织金12年。大孩子上幼儿园不久，她就怀上了小孩子，在家里一连带小孩带了4年，终于小孩子也要上幼儿园，她知道自己必须出来工作，因为家里还欠着债。在超市做售货员，规定的上班时间里她无法照看孩子，在工地上开挖掘机的老公，同样抽不出时间带孩子。

 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易茂丽看见一位女外卖员来拿货，她跑过去问，“女的也可以做外卖员么？”

 

　　“当然可以。”

 

　　那一天，易茂丽觉得自己的人生，有了新的活法。

 

　　在县城已经是中高收入

 

　　易茂丽还记得，自己当时问女外卖员，一个月能赚多少钱，对方说，“我上个月拿了5000多元。”作为2020年才脱贫的县，2021年织金县城镇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35927元，5000元一个月，在县城已是中高收入了。

 

　　易茂丽自己算了算账，在超市是朝九晚十，一个月只有3000元，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，丈夫在工地常常一干好几天，回来累得倒头就睡，公公婆婆年纪大了，晚上两个孩子围着她哭。不论是收入还是工时，哪一项她撑不住了，家就塌了。于是，她走进了外卖站点。

 

　　第一天当骑手时，出门前易茂丽戴上袖套，亲了小孩子一口，门口玩耍的大孩子大喊“妈妈再见”。到站点报到后，她听见后面一句“太好了，又来了一个女生”，回身一看，一个女孩绑着两条大辫子，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，这个绑辫子的女孩就是黄沙沙。曾在楼盘做建材销售的黄沙沙熟悉各个楼盘地点，很快就适应了跑单。

 

　　随着妈妈骑手越来越多，站点特意把她们编成一班，安排她们上早班，这样可以早点下班接孩子，而跑单的空闲时间，她们可以随时回家照顾老人和孩子。配送站的早班打卡时间是早上7点，这个时间段单量一般较少，妈妈们可以在来站点打卡后，再回家把年幼一点的孩子送到幼儿园。而经常性地聚会和团建，也让妈妈们可以互相交流，有的妈妈骑手已经跑进了站点的“单王”行列，月收入能超过6000元。

 

　　“妈妈穿黄色工装很好看”

 

　　平衡了家庭与工作，妈妈骑手们正努力驶向自己人生的新篇章。陈锦妹的女儿一直很支持她跑单，路上见到一定会跑过来喊妈妈，“我很珍惜现在的工作，班组里的同事变成了姐妹，收入也高了，我觉得自己腰杆子也硬起来了。”陈锦妹说。

 

　　跑单也是辛苦的，贵州的夏天炎热，但妈妈们并未因此舍弃对美丽的追求。别人的电动车不是黑色的就是灰色的，但黄沙沙的电动车是红色的，她坚持在上班前稍微化一点妆，开开心心地去送单。

 

　　刚开始做骑手时，在送单路上，陈锦妹有时会遇到离婚前认识的朋友，对方当作看不到她，她会有自卑，“现在，我不再在意了，我过得很好，靠自己的双手换来了新的生活。”陈锦妹甚至没有想到，她在骑手这份工作中，会再次遇到爱情。对方是站点的组长，在工作中两人相恋。今年3月，织金大峡谷的樱花盛开，在落樱之中，男友为她拍下了照片，两个人一起努力跑单买房，到今年5月房子也敲定了，三室两厅。

 

　　妈妈们的努力前行，也得到了孩子们的认可。易茂丽知道了孩子的一个小秘密，孩子经常和小伙伴打赌，谁的妈妈第一个来接自己。当了骑手后，她有时会特意早到一点，站在家长群的前面，等着孩子开心地跑过来，她曾问孩子，“如果我和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到了，那你们算谁赢？”“我赢！我肯定第一个看到妈妈，妈妈穿黄色工装很好看，一眼就能看得到。”